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惡鬼出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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惡鬼出現

一行人很快來到了右耳房。

右耳房陳設更是簡單, 沒多餘裝飾品,只有兩個陰沈木做的棺材。棺材外沒有繁覆豪華的花紋和雕刻,簡樸至極, 與尋常百姓的薄棺差不多。

哪怕被封為了貴族, 璇璣子依然不喜豪奢,崇尚簡樸。

等等, 兩具棺材?

張明徽百思不得其解:“兩具?璇璣子手劄上不是說,他單身嗎?”

一個到死都沒成親的人,怎麽會在自己的墓穴裏,放兩個棺材?

難道璇璣子擔心自己的棺材被挖,故意布下了一個疑棺?

可這點說不通, 除了外面的殉葬坑,璇璣子並不是在意身外之物的人,看他手劄裏的處事態度和主墓裏的陳設, 或許他更推崇死後像山野動物那樣,身歸大地,回報自然,怎麽也不像是那種擔心後人盜他墓的這個問題。

難道,是雍皇體貼為國犧牲的能人, 在他死後給他找了個老婆?

這太扯淡了,雍皇真敢那麽做, 性本自由的璇璣子會托夢罵死他的吧?

周衍問亓教授:“這種情況有什麽說法?”

亓教授推了推眼鏡,仔細盯著那兩具陰沈木棺, 也是難以理解:“這座大墓,從進門起就很難用古代常規墓葬知識去解釋了……”

谷老:“管那麽多幹什麽, 總歸璇璣子前輩也不會害人。我們是要掀開棺材蓋,還是直接找通道, 去大陣那邊?”

梵小洛望著其中一口棺材,不知怎麽,心裏很不舒服。

她一進這個棺材房就感覺難受,有種本能想逃離的沖動。

好像那裏面,有她最不想看見的東西。

聽到谷老的話,梵小洛下意識道道:“別打開棺材。”

見其他人看過來,梵小洛抿了抿唇,謅了一個理由:“畢竟是璇璣子前輩的屍身所在,總要尊重。”

周衍深深看了眼梵小洛,也不知信了沒,不過同意了梵小洛的提議:“那就先不動。你們別走動,我去看看通道在哪。”

周衍打著手電筒,往棺材後面走去。

只是,還沒等他靠近,其中一副棺材,忽然搖晃了一下。

這一晃,讓眾人臉色大變,紛紛拿出法器。

卻見棺材蓋緩緩掀開,接著,從裏面慢吞吞爬出來一個男人,哦不,男鬼。

男鬼很年輕,全身都包裹在雪白的防護服裏,戴著口罩和護目鏡。

男鬼一條腿剛跨出棺材,就對上眼神不善的梵小洛等人,霎時眼神變了,仿佛受了驚的兔子,噗通一下栽回了棺材,大喊道:“別打我,別打我,我是好人,不,好鬼!”

能聽出是非常恐懼了。

眾人:“……”

萬萬沒想到,在這兇墓裏,還能碰到害怕他們的鬼,真是稀奇。

周衍無聲松口氣,用桃木劍敲了敲棺材,溫聲道:“我們也沒惡意,出來聊聊。”

很久,男鬼才顫巍巍從棺材裏露出個腦袋,委屈巴巴地強調:“我真是一個好鬼。”

等到男鬼走出棺材,大家這才看清楚,別看這男鬼膽子小,個子可一點也不矮,比旁邊的周衍足足高了一個頭,身高快一米九。

將近一米八的周衍,被他一比,竟顯得有些嬌小。

男鬼不止個高,腿也長。盡管沒露臉,看對方俊秀清亮的眉眼,八層還是個帥小夥。

大眾對帥哥總是寬容的,除了張明徽。

出於男人的虛榮心,張明徽暗戳戳地拿自己跟對方比較,因為有個顏控的女朋友,他向來註重形象。

粗略一比,張明徽悲傷地發現,除了臉沒法比較,畢竟對方戴著口罩捂得嚴嚴實實,他是身高比不上對方,身材比例也比不上對方,尤其對方腰桿還挺,不露臉也別有一種引人註意的氣質。

他唯一比對方有優勢的點是,對方死了,他還活著。

張明徽:“……”不知道該不該欣慰。

其他人自然不知道張明徽的心理活動,看男鬼的神色,都很溫和。

這年輕男鬼身上穿的,應該是考古防護服,這衣服是文物局特別規定,為了防止在提取某些古人屍骨上的DNA時,考古人員的唾液汗水等汙染樣本,要求考古人員必須穿一套隔離服。

看這身衣服,不難猜出這男鬼的身份。

難道,這就是不久前那個不信邪,非要闖入大墓的兩考古專家裏的一個?

男鬼接下來的交代,證實了大家的猜測,“我叫劉願,是H大考古系研一學生,一個多月前跟孫教授考古仙城308號大墓時,不幸死在了裏面。我真是好鬼,你們要不信,我給大家看我的學生證和工作牌,嗳我學生證呢?”

劉願著急地去找自己的學生證,搜遍自己全身,都沒找到學生證,於是想去棺材裏翻。

周衍額頭黑線,叫住他:“不用了。”

周衍對這個劉願,已經相信了五分。

這男鬼眼裏,有一股清澈的愚蠢。

這眼神不是誰都能偽裝出來的。

謹慎起見,周衍回頭問了下亓教授,亓教授跟死去的那個孫教授既然是朋友,應該也認識朋友的學生。

亓教授扶了扶啤酒瓶厚的眼鏡,仔細看了會兒,道:“我聽老孫說過,他今年收了個學生,好像叫劉什麽的,很努力踏實的一個小夥兒。”

然而亓教授很忙,沒見過朋友的那個學生,眼前這個年輕的男鬼,既然也姓劉,那應該是。

亓教授問了劉願幾個關於考古學方面的專業問題,劉願對答如流。知道亓教授在審核自己,還說了孫教授的幾個私人習慣。

亓教授欣慰地點點頭,“那就沒錯,是了,就是他。”

這一番下來,大家都相信了劉願,便亮出身份,說他們是上面派下來的探墓小隊,然後問劉願在墓裏經歷了什麽。

劉願是在仙城308號大墓死的,怎麽會來到神都山脈的這座大墓,兩座大墓之間相隔的距離可不近。

在那邊人說話時,梵小洛聽到一聲虛弱的貓叫。

她感知力一向敏銳,察覺到小貓崽叫聲裏有說不出的驚恐,心裏疑惑。

小貓崽除了在鐵門開啟的瞬間,和甬道上叫了幾聲外,到了璇璣子的墓室再沒叫喚過,現在怎麽突然又叫了起來。

難道,是察覺到鬼物的存在?

這墓室內,統共只有一個鬼。

梵小洛懷著警惕,看向劉願。

劉願的臉和身體都包裹在考古防護服裏,她出不出來什麽。

柳四娘註意到寶貝貓崽狀態異常,手輕輕擼貓安撫。

然而,無論她怎麽安撫,小貓崽始終渾身發抖。

“難道是餓了?”柳四娘好笑,從書包裏拿出她入墓前跟一個貓奴特種兵那裏搜刮來的貓條,小貓崽很喜歡吃這個,一次能吃一整條,最後還要戀戀不舍地抱著吃完了的包裝袋舔|舐。

可奇怪的是,面對最喜歡的貓條,小貓崽也提不起興趣,身體冷得像一坨冰塊。

柳四娘試探過小貓崽身上的溫度,臉色微變:“小乖乖怎麽了,是生病了嗎?”

柳四娘的驚呼,引起了周衍谷老的視線,往柳四娘這邊看過來。

就連劉願,也頓了一下,不明所以地看向柳四娘。

劉願不知什麽時候摘下了口罩,露出了臉。

那是極其俊美的一張臉,豐神俊朗,卓爾不凡,仿佛造物主精心創造出來的作品,一瞬吸去所有人的目光。

梵小洛卻在看到這張臉的瞬間,瞳孔驟縮,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。

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這張臉,這就是上輩子那個惡鬼。

姬、容、璋!

劉願哪裏是劉願,他分明是姬容璋偽裝的!

@

梵小洛全身發冷,腳步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,牙齒控制不住地打顫。

……姬容璋不是兩年後才出來嗎,為什麽現在就出現了?

谷老看完小貓崽,發現梵小洛的臉色也不對勁,忙問她:“怎麽了?”

而那偽裝成普通人的“劉願”,眼睛也往梵小洛這邊看了過來,不知看到了什麽,眼神瞬間變得奇怪。

似乎是饒有興味,他目光在梵小洛身上流連了一段時間。

梵小洛有種被猛獸盯上的感覺,手心裏攥出了冷汗。

她想默默擦擦汗,胳膊卻僵硬得擡不起來。

對上大家關切的眼神,梵小洛強行讓自己鎮定,虛弱道:“……我沒大事,可能是剛才在殉葬坑那邊打鬼,傷到了,有點後遺癥。”

“傷到了,傷哪裏了?”柳四娘顧不得懷裏的小奶貓,上手檢查梵小洛的狀況。

被陰邪之物傷到,那可不是一件小事,會要人命的。

然而,柳四娘抓住梵小洛的手腕,沒發現有陰氣入體的征兆,只覺得,這小姑娘心跳快得不正常,像是嚇的。

張明徽也取出了自己的回春丸,遞給梵小洛。

“謝謝,不用擔心。”梵小洛擔心自己的過度反應會引起惡鬼註意,默不作聲接過張明徽遞來的藥丸,吃了下去。

然後擺擺手,露出笑容:“我好了。”

其他人松了口氣,囑托了幾句便轉回身,繼續商量正事。

“劉願”掃過梵小洛一眼,也收回了視線。

梵小洛無聲松口氣。

等心緒冷靜下來,她腦袋飛轉。

心裏有很多疑問,最讓她想不通的,是姬容璋為什麽要偽裝成普通人的模樣,欺騙他們。

根據她對惡鬼的了解,姬容璋行事狡猾歸狡猾,做事卻有一股自己的傲氣,像這種偽裝成普通人,做出恐懼,膽小的窩囊樣,是萬萬不可能的,那會折損他的驕傲。

他總不可能是故意戲弄他們,他沒那麽多的耐心。肯定有別的原因。

梵小洛冷靜地想,上輩子,惡鬼出世以後,是怎麽做的來著?

招來百鬼,見人就殺。

現在惡鬼面對他們,卻沒有下狠手,而是花費好一番功夫偽裝成劉願,跟他們周旋,是因為什麽?

……他剛爬出鐵棺,能力還沒恢覆,還不能跟他們硬碰硬。這很有可能!

也許,上輩子的姬容璋也是早兩年就蘇醒了,只是實力沒恢覆,才耐心蟄伏了兩年。正因為這樣,他才能一爬出去便打得玄門沒有招架之力。

想到這,梵小洛靈光一現。現在姬容璋正虛弱,是再度封印他的最好時機!

梵小洛在心裏展開了謀劃,瞥了眼惡鬼那邊,發現周衍谷老與“劉願”聊得熱火朝天。

不得不說,惡鬼偽裝得很好,若不是那張臉讓梵小洛一眼認出,他看起來就像是真的劉願,年輕而生澀,充滿年輕人的蓬勃朝氣,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。

“劉願”說到自己這段時間在大墓裏的經歷,俊臉適時顯露出恐懼,像是不太敢回憶,過了很久,才小聲說出來。

他說,因為導師不相信大墓裏有鬼,與其他專家發生了爭吵,一怒之下帶著他進入了大墓。誰知進去後沒多久,他們就遇到了一扇鐵門,打開鐵門後,他經歷了這世上最可怕的事。

“那是殉葬坑,很大很大的殉葬坑,裏面跪著的,都是用水銀防腐的人。”“劉願”手舞足蹈,很生動地描述當時的場面。

他說,遇到殉葬坑沒多久,導師就掉進殉葬坑,被厲鬼分食了,而他剛爬出甬道,也被厲鬼包圍……

之後的事,他就不知道了。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是死了,因為他再醒來時,已經是鬼魂的狀態。

他首先想找到自己的導師,就在大墓裏飄啊飄,中間進去了一個青銅門,裏面是一個貴族的棺材。他小心翼翼地摸索,居然在那貴族的棺材後面,找到了一條通往地下更深處的通道。

他猶豫了很久,最後想著自己反正已經是鬼了,就鉆進了那通道。

他這話說的很有技巧,把所有人的好奇心勾了出來。

谷老激動,問:“那之後呢,你又到了哪裏?”

“劉願”表情依然無害,組織了下語言,“那條通道很長,七扭八拐的,我爬出那條通道後,進入了一間更大的墓室。我覺得,那裏應該才是主墓!”

“!!!”

聽到“劉願”到過主墓,周衍他們哪能放過他,又詢問他更多的細節。

“劉願”笑了笑,繼續道:“那主墓很大,特別宏大,上面是三四十米的穹頂。穹頂底下四周的石壁上,鑿有上百個洞窟,每個洞窟裏都有一個幹屍,好像又是一群殉人。一開始我害怕極了,不敢過去,但後來我發現沒什麽危險,就繼續往前看。那正中央是一個巨大的鐵棺,由八條鐵鏈鎖著,裏面關著的,肯定就是真正的墓主人!”

“劉願”探索完主墓,就通過一條密道,歪打誤撞來到了璇璣子的這個大墓,他剛來,就聽見了外面的動靜,心裏害怕就躲進了棺材裏。後面的事,大家都知道了。

聽完“劉願”的話,周衍和谷老已經確定。

那個八條鐵鏈鎖住鐵棺的,怕就是鎮壓公子璋的大陣。

不過,聽到“劉願”說那裏不危險,兩人也沒全信。

可能“劉願”是陰魂,去的時候不危險,等他們去就不一定了。當然了,也有可能是公子璋已經魂飛魄散。

那是最好的情況。

不管怎樣,都要去一趟,查看一下情況。

梵小洛聽著惡鬼忽悠,眼看著就要把周衍他們忽悠走,腰一彎,用手捂住肚子,痛苦地呻吟了一聲:“周前輩,谷老,我想……”

想什麽,梵小洛沒說,但看到她不好意思的表情,大家都明白。

周衍谷老他們沒有懷疑,下墓也有幾個小時了,有點生理事情要解決,很正常。

周衍咳了咳,道:“你去隔壁耳房吧,相信璇璣子前輩不會介意。”

梵小洛點點頭,同時餘光掃過惡鬼。

敏銳註意到,惡鬼在聽到璇璣子這個名字時,眼底飛快地閃現過一抹殺意。

那抹殺意,讓人心驚。

梵小洛不動聲色,捂著肚子就要去隔壁耳房。在要走出門時,頓了一下,祈求地看向柳四娘:“柳姐,我一個人有點怕,你能跟我一起去嗎?”

張明徽聽到梵小洛說自己有點怕,差點沒笑出來。

哈哈,梵小洛怕鬼,怎麽可能?鬼怕她還差不多。

他肩膀一抖,正要說話,腳卻冷不防被柳四娘狠狠踩了一腳,差點叫出了聲,但對上柳四娘笑瞇瞇的眼,冷不防打了個寒戰,閉上了嘴。

柳四娘眼露精光,打量了一番梵小洛,呵呵笑了:“你這孩子,怎麽這麽膽小。也罷,姐姐疼你,陪你去一趟吧。”

梵小洛適時做出虛弱的模樣:“謝謝柳姐。”

柳四娘拍了拍懷中的小貓,跟著梵小洛一道去了左邊耳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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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到左邊耳房,柳四娘就瞇起眼睛,掃了眼梵小洛:“說吧,想做什麽?”

柳四娘一路上跟梵小洛都混熟了,哪能發現不了她的異常。

這小姑娘年紀雖小,心性卻很沈穩,在大事上從來不拖後腿。這突然間的,肯定有貓膩。

“真是,瞞不住柳姐。”

梵小洛無奈地將手從肚子上拿開,擡起手,擦了擦臉上的汗。

接著,梵小洛小心地看了看門口,確定沒人跟上來,才從旅行包裏取出手機,在上面啪啪啪啪的,把劉願可能是惡鬼假冒的事,打了出來,給柳四娘看。

當然,梵小洛在這裏隱瞞了自己重生的事。

重生這事太過玄妙,連她自己都沒弄清楚,要解釋起來太浪費時間。

梵小洛就說,自己直覺很強,從小到大每次遇到危險,都會提前感應到,越大的危險,預感就越強烈。而這次劉願一出來,她就感覺到了一股煞氣,和前所未有的心悸。

那個劉願,不正常。

“劉願說話看似滴水不漏,但柳姐你仔細想想,是不是有很多不對勁?”

梵小洛把這段話,發給柳四娘看。

然後繼續打字,“而且我猜,小黑貓的異常,也與這劉願有關。”

最後一句話,著著實實說到了柳四娘心坎上。

怎麽也哄不好的小貓崽,讓柳四娘煩惱極了。

柳四娘看了眼懷裏的小黑貓,離開了那間耳房,小家夥情緒鎮定了很多,親昵地蹭她的胸口。

“這件事,我等會會跟周衍說。”柳四娘臉色嚴肅。

梵小洛準備了一堆話,想用來勸說柳四娘,沒想到話沒說完對方就相信了,反倒驚訝,“柳姐,你相信我?”

柳四娘嘴角勾起,纖纖玉手朝梵小洛伸過來。

梵小洛感覺到不妙,下意識往後退,卻已經晚了。

柳四娘一把捏住梵小洛的臉,媚眼如絲地湊了過來,“你是我的小姐妹啊,姐姐不信你,相信誰?”

梵小洛:“……”

說心裏話,有些感動。

要是柳四娘不揪著她的臉的話,她會更感動的。

拉到一個重量級隊友,梵小洛放下心裏的一塊石頭。

她知道柳四娘的實力,有她牽制惡鬼,勝算會大很多。要是再加上周衍,就更好了。

接著,梵小洛走到了石頭書架上,翻看璇璣子留下的那摞竹簡。

她想再看看竹簡裏的內容,找出點線索。

這摞竹簡,亓教授擔心沒工具保存,就沒帶在身上,還留在架子上,正好方便了她查閱。

既然璇璣子前輩擔心那陣法困不住惡鬼,會只留下一道陣法,不留別的後招嗎?

梵小洛仔細地盯著竹簡,然而,一堆畫符樣的隸書,看得她眼睛都暈成了蚊香圈。

……這都什麽,跟什麽?

兩千年前的文字,她看不懂啊。

梵小洛正苦惱,竹簡裏一道金光飛出,無聲無息沒入她靈臺。

這小小的變故,沒引起任何人註意。

“小洛洛,好了嗎?”柳四娘喊了一聲。

梵小洛眼眸擡起,漆黑瞳孔閃過一抹詭秘的金意,平靜地放下竹簡,道:“好了,走吧。”

“先不急,我餵個貓。”柳四娘卻像是想到什麽,憐愛地撫摸了下懷裏的小家夥,然後拿出貓條,餵著小貓崽。

小貓崽遠離了恐怖源,恢覆了奶貓特有的活力,嗅著貓條的香氣,瞇著眼湊了上去,然後像吃奶一樣,兩只爪子撐著主人的手背,嗷嗚嗷嗚吃起了美食。

小家夥吃得香甜,也讓看得兩人不由露出寵溺的笑。

終於,小貓崽吃完了,意猶未盡地舔著爪子。這時,柳四娘的手忽然在小貓崽腦袋上輕輕一蓋。

小黑貓腦袋一歪,暈了過去。

“剛出生的幼崽,身子弱著呢。萬一嚇出好歹,以後怎麽當我的鎮宅獸。”柳四娘朝梵小洛眨巴眨巴眼。

梵小洛莞爾:“有柳姐在,小家夥會長得很健壯的。”

這話讓柳四娘聽得開心,伸手又要捏梵小洛的臉。

梵小洛敬謝不敏,後退一步,低頭整理手腕上的墨鬥線。

再擡起頭時,目光中多了份堅定,擡步回到右邊耳房。

“劉願”滿臉笑意地跟亓教授說著話,看樣子已經取得所有人的信任,將他納入了隊伍。

看見梵小洛回來,“劉願”還朝她揮揮手,道:“梵小大師,就等你一個了。”

這話說得柳四娘可不愛聽了,媚眼幽幽掃過去:“我不是人嗎?”

“劉願”從順如流地賠罪:“還有柳大師。”

柳四娘哼了聲,妖妖裊裊走在周衍跟前,挎著他胳膊。

周衍扶了扶額,無奈地看了眼柳四娘:“走吧。”

棺材後面的通道入口寬廣,由“劉願”帶路,其他人依次跟在了後面。

梵小洛深深看了眼“劉願”,沈默地摸了摸腕間的墨鬥線。

這個通道如“劉願”所說,十分安全,眾人一路暢通的走到了通道盡頭,輕松地打開通道盡頭的石門。

石頭打開,眾人魚貫走出,步入“劉願”所說的,鐵鏈懸棺所在。

一走進去,所有人仰頭看了眼墓頂,目光一震,停下腳步。

這是座圓弧穹頂的大墓,四周石壁上密布著淺淺的洞窟,而每個洞窟裏,都盤膝坐著一個人。

準確來說,是屍身。

那些屍身穿著不同衣衫,手握不同的法器,保持著掐法訣的姿態,不知當時經歷了怎樣慘烈的戰鬥,生命被瞬間奪去,所以屍體永遠定格在了施法的瞬間。

經過兩千多年,他們的屍體早已被風幹成幹癟癟狀,有些甚至化為了白骨,面孔醜陋。卻並不讓人感覺到可怕,只覺得,他們仿佛坐在佛龕裏的神像,慈悲地註視下方的後人。

只一眼。

梵小洛幾人就知道,那坐在洞窟上的,並不是“劉願”以為的殉人,而是兩千多年前為避免世間大禍,犧牲性命鎮壓公子璋的玄門前輩們。

沒想到,他們的屍身並沒有躺在棺材裏,而是坐在了這裏,鎮壓兇神。

敬意油然而生。

七人恭敬的,朝這些前輩們行了個禮。

沒人註意到,無聲無息落在最後的“劉願”,仰望這些玄門前輩時,薄唇勾起,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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行完禮,大墓裏忽地吹來一陣陰寒至極的冷風。

眾人一個激靈,裹緊身上的羽絨服,謹慎地往周圍望去。

首先註意到的,便是那大墓中央,由八條大鐵鏈懸掛的鐵棺。

鐵棺比尋常棺材要大一號,同懸掛它的八根鎖鏈一樣,都銹跡斑斑,靜靜地沈定在那裏,顯出漫長歲月的腐朽意味。

墓頂是圓弧穹頂,上面刻畫的不是周天星鬥山川河流之類的圖案,而是一個鮮血繪就的巨大符紋。只盯著那符看一會兒,就有種莫名被壓制的恐慌感,很不舒服。

梵小洛飛快挪開視線,認不出那是什麽符,隱約知道應該是鎮壓鬼魂之類的符紋。

而符紋下方,掛滿了風鈴,不是普通用來裝飾的那種鈴鐺,而是鎮屍壓魄用的引魂鈴。這種鈴鐺周衍會很熟悉,那正是趕屍專用的法器,能用來攝住殘留在僵屍體內的魄,以此控制僵屍的行動。

鐵棺鎖魂,這就是鐵棺鎖魂……

聽別人說是一回事,現場目睹這場面又是另一種感覺。

眾人看著眼前的情形,心底說不出的沈重。

兩千年前,那是華國大地最混亂的時代,同時也是能人輩出的時代,那時的玄師沐浴充滿靈氣的環境,天資更加卓眾,心性也更純粹。他們所能達到的高度,是如今這社會的玄師窮極一生也達不到的目標。

然而這些人,卻甘願放棄大道,甘願犧牲自己,默默留在了這裏。

“決不能讓前輩們的心血白費。”

周衍道了聲,祁老便起身,拿著從璇璣子那裏拓來的鎖魂陣,在大墓四周走動起來,查看陣法情況,以及鐵棺內,公子璋的情況。

周衍又吩咐其他人守在祁老身邊,以防有突發事件發生。

梵小洛點頭,跟在谷老祁老身邊,悄然無聲地觀察大墓。

她努力把璇璣子和那些前輩大能們留下來的東西全刻入腦海,琢磨著把惡鬼再封印回去的辦法。

她心裏懷著一種深深的憂慮。

兩千多年前,一百多位大能,靠犧牲自己才封印住惡鬼。

就是這樣,惡鬼最後還是跑了出來。

現在就考他們幾個人,再用同樣的陣法,還能把惡鬼封印回去嗎?

梵小洛竭力不去註視“劉願”,卻屢屢對上“劉願”的眼神。

每一次眼神對視,都讓梵小洛心裏一突。

所幸,惡鬼只是看一眼她就轉過了頭,她表現得很低調,沒有引起惡鬼的重視。

惡鬼重視的是領隊的周衍,和正在檢查修補陣法的祁老和谷老,視線輾轉在幾人之間,不知打什麽主意。

而他看得最多的,還是那困鎖住自己的鐵棺,眼底浮出的,是讓梵小洛猜不透的神色。

可在轉頭看向別人時,惡鬼又恢覆了那副無害的面容,“這就是我過來時經過的地方了,這裏似乎是個樞紐,能通往另外幾個陪葬墓。”

周衍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柳四娘傳達的信息,對“劉願”態度一如剛才,溫聲道:“謝謝你啊年輕人,辛苦了。”

“劉願”微笑,意味深長道:“不辛苦,我也是為了自己。”

周衍:“你說什麽?”

“劉願”露出一抹羞澀:“希望各位大師快點解決這件事,那樣我的屍體就能帶出去了。在這個鬼地方待著,是真的不舒服。”

周衍似乎沒察覺到什麽,讚同地點頭:“是啊,確實不舒服。”

說著,周衍轉頭,在隊伍裏掃了一圈,問張明徽:“亓教授呢?”

張明徽聽到周衍找亓教授,回過頭去看,發現亓教授不知什麽時候,已經消失了,“奇怪,剛才還在我後面。”

張明徽趕緊去找,很快在鐵棺後面找到了人。

亓教授不知什麽時候,走到了那鐵棺另一邊,眼底閃爍著異乎尋常的狂熱光芒,正舉著撬棍,撥動封鎖鐵棺的大鐵鏈。

張明徽一瞬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:“亓教授,你在做什麽!”

張明徽趕緊跑過去把亓教授拉了回來。

亓教授瘋了嗎,那棺材裏裝的可是兇神,萬一出什麽岔子他們都別想走出去了。

亓教授被拉離那片地方,手裏的撬棍當啷一下掉落,迷茫地推了推眼鏡:“我也不知道,剛才是怎麽回事。看到這樣的懸棺墓葬,很想過去研究一下。”

張明徽驚疑地望向鐵棺,難道,亓教授被人控制了?

柳四娘抱著小黑貓溜達到這邊,冷冷掃了亓教授一眼,警告道:“亓教授,來之前上頭有沒有跟你說,這裏的東西都別亂動,你死了不要緊,可別害死我們。”

柳四娘話說的難聽,亓教授聽了臉上很難看,卻也知道自己的失誤,誠懇道:“抱歉,我下次會註意。”

梵小洛也發現了這邊的驚險,狐疑地盯著亓教授,說她疑神疑鬼也行,她總覺得亓教授的舉止有點不正常,“亓教授,拿撬棍去碰鐵鏈,不會損傷到文物嗎?”

亓教授臉色變了變,沒有回答。

梵小洛一句話,點醒了柳四娘。

對哦,亓教授一路上表現得那麽在乎文物,連別人用手觸碰一下都叫嚷著汙染了文物的人,會貿然用撬棍,去碰這兩千多年的鐵鏈?

柳四娘歪頭打量了會兒亓教授,招手讓張明徽過去:“這老頭不對勁,你給我好好看著他。”

張明徽覷了眼亓教授,點點頭。

就算柳四娘不說,他也會這麽做,這個亓教授太能惹麻煩,不看著他不放心。

周衍看了眼亓教授這邊,見事情已經解決,像是很放心,繼續拉著“劉願”跟他嘮嗑。

祁老這邊很快勘察完陣法,發現陣法經過漫長歲月,確實有些損壞,幾個地方需要修覆。然而這個大陣是上百個大能前輩布下,繁瑣異常,光祁老一個人忙不過來,他需要五個人站在那些破損的地方,按照他的指令行事。

谷老想也沒想,點出了幾個人:“我和你,周前輩夫妻,加上梵小洛和張明徽,綽綽有餘了。”

祁老聽到梵小洛這個名字,沈默了會兒,“叫張明徽過來吧。”

某些根深蒂固的疑慮,一時半會兒是沒辦法改變的。

盡管梵小洛救過他,然而比起梵小洛,祁老終究更相信張明徽。

谷老眼神覆雜地看了眼祁老,張了張嘴,“老祁,唉……”

嘆了口氣,最終沒說什麽,轉身去找周衍和柳四娘。

柳四娘同意了去修補陣法,周衍卻拒絕了,“我有別的事要做。”

谷老心裏納悶,還有什麽事,比修補陣法更重要?

看周衍面色篤定,谷老也沒多問,帶上柳四娘又叫上張明徽和梵小洛,來到陣法跟前。

祁老見來的是梵小洛,黑著臉去看谷老,谷老眼神拼命給他示意:“周前輩還有事要做,我就把兩個小輩都叫過來了,老祁你別太死板,也給年輕人一點歷練的機會嘛。”

梵小洛察言觀色,哪能還不明白,發生了什麽。

修補殘陣這麽大的事,估計祁老不放心她,根本沒想叫她,誰知趕上周衍有別的任務要忙,沒空過來,只好叫她來。

梵小洛保持微笑,看破不說破。

要說在意,她也沒多在意。祁老於她而言不過是個搭夥做任務的隊友,任務結束了就各奔東西再沒交集,她管他喜不喜歡自己。

祁老可能也是沒辦法,瞪了谷老一眼,捏著鼻子,將就著用梵小洛。

補陣小隊按照祁老的吩咐,圍繞著鐵棺,盤腿坐在了五處方位,著手準備修覆陣法。

谷老和張明徽先後按照祁老的指示,進入了調理內息狀態。

梵小洛不得祁老信任,被安排在了鐵棺尾最偏的角落,卻在這時發現亓教授在慢慢沖背後靠近張明徽,眼神裏飽含兇狠,很不對勁。

註意他手裏拖著的撬棍,梵小洛心頭一凜,沒有猶豫,手裏迅速掐訣,指向亓教授:“一二三四五,金木水火土,你來我不來,若有人來我不清楚。這個圈子比你大,若有生人來到此,反手進圈不言語,叫你不動就不動,泰山壓頂永無蹤,謹請南鬥七星,北鬥七星,吾奉太上老君,急急如律令!”

亓教授這時已經走到張明徽身後,高高舉起撬棍,就要砸下。被梵小洛一指,頓時覺得渾身都動不了了。

他就這麽保持兇神惡煞的姿勢,被定在了原地。

谷老沈喝:“張明徽,睜開眼。”

聲如驚雷,張明徽瞬間回神,仰頭往頭頂上一看,瞬間冷汗涔涔,起身一腳將亓教授踢出兩米遠。

“亓教授,你——”正要憤怒地問亓教授想幹什麽,就見亓教授又從地上爬起,狀若癲狂的,拎起撬棍再次向張明徽撲來。

張明徽又是一腳,將亓教授踹倒。

亓教授仿佛不知道痛一樣,嘴角和鼻孔都滲出血,仍堅持不懈地抓起撬棍,想要殺了張明徽。

張明徽意識到不對勁,擒住亓教授,粗略檢查了下他的身份,急聲道:“谷老,祁老,亓教授好像中邪了!”

這話一說,坐在鐵棺周圍準備修補陣法的除了祁老和柳四娘,谷老和梵小洛都起身走了過去,谷老施法對亓教授檢查了一番,“確實不正常。怎麽會突然不正常呢?”

谷老看向大墓中央,那被鐵鏈懸吊在半空中的鐵棺。難不成,是這裏面的東西在作祟?

梵小洛聽了這話,瞥了眼站在另一邊,好整以暇看向這邊的“劉願”。

“劉願”臉上顯露出擔憂,邁步就想朝亓教授這邊走過來,卻被周衍一把攔住。

“劉願”不解:“周前輩,為什麽攔我?”

周衍溫潤的表情沒有變化,“誰都能過去,唯獨你,你不能過去。”

“劉願”陡然睜大眼,似乎不懂周衍這話的意思。

周衍溫聲問他:“你和孫教授死在了一起,他為什麽沒跟你一起過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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